從基督教信仰的倫理觀點看美國
泰莉•夏沃事件
盧俊義
台灣基督長老教會東門教會牧師，前台灣基督教會公報總編輯
摘要：
今年三月中旬國際間最為熱門的一個新聞話題，乃是美國一位名叫泰莉•夏沃（Terri Schiavo）的婦女，被法院判「可以終結」食物喉管，經過十八天之後，也就是三月三十一日結束了生命。享年四十一歲。
這名泰莉•夏沃婦女是在十五年前，也就是一九九○年當時年僅廿六歲時，因突然發生心臟病導致腦部缺氧幾分鐘之後而癱瘓，自此開始她長達十五年之久的所謂「植物人」之生命狀態。他的丈夫麥可•夏沃（Michael Schiavo）請求法律准許讓他的妻子泰莉結束這種倚靠著食物管道維持生命的生存方式，但他的岳父巴伯•辛德樂（Bob Schindler）和岳母瑪莉（Mary）堅持反對。直到今年三月十八日佛羅里達州法院再次判決同意下，終結了泰莉這種生存方式。
這件事曾引起全美國，甚至世界各地關心生命倫理的人士高度關懷和議論。
法官的論點
依法：泰莉的丈夫麥可是監護人，他有代表泰莉發言的權利，他說泰莉說過：「我要是成為植物人，可不想要倚靠插管過生活。」再者，根據醫師的診斷，認為泰莉已經處於「腦死」的植物人狀態，沒有康復的可能性。
泰莉的父母：提出異議，認為他們的女兒並不是「植物人」；他們認為「植物人」是甦而不醒，也就是對周遭的景況完全沒有反應。但泰莉並不是這樣，她甚至可以自行吞嚥口水，拔除食物喉管等於讓泰莉活活地渴死、餓死一樣殘忍，比判處「死刑」更可怕。若是沒有文字為憑的說詞，可以被接受，以後所有中風、病重者等，都可能在失去保障下而被剝奪了生存的機會。
雖然有透過立法、行政（甚至布希總統出面設法阻止）想要阻止法官同意這件拔管之判決案，但都沒有被法官所採納。法官的態度堅持「依法辦理」。
從基督教信仰看這事件
基督教看生命，不是從「法」看，生命的尊嚴是因為來自上帝的創造和賞賜。人的生命是上帝依照祂的形像所造，因此，人沒有任何權利對垂危的生命說「死」。
因此，人唯一可行的，就是維繫每個生命有生存下去的機會，尊重每個生命的生存權利，這才是基督教信仰根本的態度。
“Terry Schiavo- The Ethic of Christianity point of view”
Rev. Lo, Chun-Gi
Taipei East Gate Church of the Presbyterian Church in Taiwan
ABSTRACT:
An American woman named “Terry Schiavo” became headlines among international mass media during mid of March 2005 due to the verdict from the court that she could be “terminated” by plugging the Nasal-gastric tub off. Eighteen days later, on March 31, She died at the age of 41.
15 years ago, at the age of 26, Terry was paralyzed because of heart attack. This accident caused her in the condition of vegetation for 15 years. Her husband, Michael Schiavo, appealed to the court allowing him to end Terry’s life that was depended on the tub. However, at the same time, Terry’s parents, bob and Marcy Schindler, opposed to Michael’s appeal. By March 18 2005, the court of Florida made the final verdict agree to terminate Terry’s life. This issue caught highly attention from communities that insisted on the ethic of life around the world.
The argument from the court judge is that according to the law in Florida, Terry’s husband Michael, do have rights to speak on behalf of Terry. He said, “If I became vegetative status, I would rather to die instead of being alive by using the intubation.” On the other hand, based upon doctor’s diagnosis, there were no possibilities for Terry to be recovered due to her condition of being brain death. However, Terry’s parents disagreed with Michael and arguing that unlike vegetation, Terry could even swallow saliva. Taking the Nasal-gastric tube off meant letting Terry to die in hunger and thirst.
Even President George Bush was trying to interfere the decision of the court and yet, the judge still maintain the original verdict that the Nasal-gastric tube must bee plug off from Terry.
What kind of responses from Christianity?
The attitude that Christianity has about life is based upon the idea that life is part of God’s creation. Human being is created and gives life according to God’s image and therefore, no one has right to reject to any dying lives. The only thing that human beings can do is to keep the chance that every single life shall have and respect to each individual living being. This is the most basic and essential attitude of Christianity
壹、前言
一、楔子：
今年三月中國際間最為熱門的一個新聞話題，乃是美國一位名叫泰莉•夏沃（Terri Schiavo）的婦女，被法院判「可以終結」食物喉管，經過十八天之後，也就是三月三十一日結束了生命。享年四十一歲。
這名泰莉•夏沃婦女是在十五年前，也就是一九九○年當時年僅廿六歲時，因在佛羅里達州的家裏吃飯之際，突然發生心臟病導致腦部缺氧幾分鐘之後而癱瘓，自此開始她長達十五年之久的所謂「植物人」之生命狀態。
早在七年前，他的丈夫麥可•夏沃（Michael Schiavo）就已開始提出法律請求，讓他的妻子泰莉結束這種倚靠著食物管道維持生命的生存方式，但他的岳父巴伯•辛德樂（Bob Schindler）和岳母瑪莉（Mary）堅持反對。在二○○○年時，麥可再次要求法院准許拔除泰莉的食物喉管，佛羅里達州法院的法官喬治•葛立爾（George Greer）宣判同意，認為泰莉已經是植物人的狀態，並且准許移送安寧病房居住。但這一住，卻長達五年之久，沒有昏迷，也沒有死去。泰莉父母透過州議會協助，緊急通過法令重新將食物喉管插上。麥可和岳父、岳母之間的纏訟就這樣如此多回，泰莉身上的食物喉管也拔出、插入多次，雙方也都曾有過上訴聯邦最高法院，但最高法院都駁回拒審，理由是這種案件非該院職責，原因是美國最高法院只審理有關憲法方面的事務。直到今年三月十八日佛羅里達州法院再次判決同意下，終結了泰莉這種生存方式。
這件事曾引起全美國，甚至世界各地關心生命倫理的人士高度關懷和議論。
二、法官的論點
喬治法官的判決確定之後，引起的爭議隨即從全美各地湧進，特別是泰莉成長在天主教家庭，天主教會（甚至來自梵蒂岡羅馬教廷）也表示高度關切，間接也造成國會議員的聲援浪潮。在佛州眾議院是為此件事急速通過修法，要求強制醫師必須給予類似這種無法自理的病人必要的水分和營養。但州參院卻回絕了這項修法的必要性，認為應該尊重醫師的專業判斷。另一方面，國會眾議院也回應了佛州眾議院的精神，通過修法，甚至還讓正在德州休假中的總統布希趕緊回到白宮簽署同意書，並發表聲明表示：「這是捍衛生命尊嚴應該有的作法。」
即使如此，聯邦法院法官詹姆斯•懷德摩（James Whittemore）還是於三月廿二日駁回泰莉父母的上訴案，他們繼續上訴聯邦巡迴法庭，一樣遭到拒絕審理，最後他們上訴到最高法院，結果還是一樣遭到駁回、拒審。
依法：泰莉的丈夫麥可是監護人，他有代表泰莉發言的權利，他說泰莉說過：「我要是成為植物人，可不想要倚靠插管過生活。」雖然這樣的話並沒有寫成文字，但監護人已經代表當事人說話了，就算數，而泰莉的父母並沒擁有法律上的權利。再者，根據醫師的診斷，認為泰莉已經處於「腦死」的「永久植物人」狀態，沒有康復的可能性。
泰莉的父母：提出異議，認為他們的女兒並不是「植物人」；他們認為「植物人」是甦而不醒，也就是對周遭的景況完全沒有反應。但泰莉並不是這樣，她甚至可以自行吞嚥水、食物，拔除喉管等於就是讓泰莉活活地渴死、餓死一樣殘忍，這比判處她「死刑」更嚴酷。若是沒有文字為憑的說詞，可以被接受，以後所有中風、病重者等，都可能在失去保障下而被剝奪了生存的機會。
事實的現象：當醫院在三月十八日將泰莉的餵食喉管拔除之後，經過了十三天，在三月三十一日才結束她在世上的生命。在過去十五年當中，她並不是倚靠呼吸器活著，她是因為無法自己進食，因此身體無法有動作反應，需要別人協助幫忙。這種生存的現象在今日的社會處處可見，例如年老體衰的人，或是因為出生後身體有嚴重缺陷者。若是這樣他們家屬提出要求，就給予停止必要的救助，那麼，生命的意義又是甚麼？誰可以對生命做出這種「停止」的決定？是醫務工作者，或是司法人員？
三、法律和生命之生與死之間
1.從鄒族青年湯英申的例子說起：
事件發生在一九八六年的原住民湯英申殺人案件；湯英申是阿里山鄒族青年，也是位天主教會青年。曾在嘉義師專就讀。在校期間，因為好動、頑皮，常被教官看成是「問題學生」。只要學生宿舍發生失竊事件，教官總認為是他偷竊的。常常藉故找他的麻煩，弄到最後逼得他被迫停學。
他到台北去工作，由於他是原住民而受到不公平的待遇，職業介紹所將他第一個月薪水作為佣金，而洗衣店老闆則是扣留身份證作為第一個月薪資的代價。他在洗衣店工作，每天必須從早上九點，工作到晚上一、二點才能休息。由於農曆過年將至，工作的壓力更重，他希望能返鄉省親，且帶回第一個月薪資回去給家人過年，但是老闆仍舊扣留著他的身份證作為付出給職業介紹所佣金的代價，不但不給予薪資，也扣著身份證不放。
有一天晚上，他喝了酒，很生氣，跟老板娘理論，引發口角，進而拿刀殺了老板娘，老闆見狀闖進來搏鬥，他又殺了他。因為孩子哭，他又殺了孩子，引發整個社會的震驚。
很多人認為這樣殘忍的手法不可原諒，也有人認為欺負原住民是整個台灣社會最需要反省。天主教會出面與喪家族人取得諒解，並開始公開向社會募款，希望能籌出一筆基金做輔導原住民都市青年之用，台灣基督長老教會總會也發起募捐，同時有人權團體希望能給他生存下去的機會。法院三審都判他死刑。自立晚報用第一版半頁刊登社會團體聯名的廣告，公開呼籲政府能特赦湯英申，給予「槍下留人」，讓這位原住民青年免於死刑，以做為漢人與原住民之間一個「和解」的記號。但是當時已經掌權的李登輝總統（他當時是副總統）都沒有同意此事。最後湯英申給槍斃了。但是我們社會原住民與漢人之間的心距則是越來越大。
湯英申的案件，不會是單純的法律事件，而是隱藏在法律背後漢人與原住民之間的糾葛，更嚴肅的問題乃是文化差異所帶來的種族歧視與偏見，才是造成他後來憤而殺人之因。從師院的教官、老師、輔導人員素質→職業介紹所→洗衣店老闆→司法官人文素養，以及我們整體漢人社會對原住民的認知等，都是構成殺死湯英申的「無形殺手」。
2.馬曉濱的例子：
這是發生在一九八八年的事件；有一位名叫馬曉濱的青年，因為和其他兩人共同綁架長榮集團董事長張榮發的長子，勒索五千萬被判死刑。
馬曉濱是和一群青年偷了一艘船，從廈門要逃往韓國去。結果被我們馬祖的國軍逮到送到台灣，我們政府強迫他們要成為「反共義士」。但是他們一心一意想去韓國。因此，在政治利益用完後，政府並沒有照他們的心願送他們去韓國，而是將他們送到澎湖美軍營去管訓。他偷溜出來，希望能弄到錢偷渡到韓國，而被人「煽動」共同去綁架張榮發的兒子。結果也是判死刑。
當時雖然有人道團體如台權會等出面呼籲政府特赦，但是當時的總統李登輝也是不回應。佛教的釋昭慧法師還為此事在總統官邸大門口禁食靜坐兩天，希望總統能特赦，讓馬曉濱免於死刑，卻是不得。最後還是將他槍決。
馬曉濱的案件絕對不是單純法律上的搶奪案，而是政治操縱之下的犧牲者。且是政客們用非常惡劣手段對待想要尋求脫離共產政府統治而冒著生命危險在尋求自由的人，結果卻死在台灣這些自稱是民主自由的政客手中，讓這些尋求自由的弱小人民，在政治價值剝削結束之後，遭到槍決結束他們的性命。
四、幾個值得省思的要件：
1.除了配偶有監護權之外，父母難道沒有申請監護的權利？
這次判決拔除泰莉倚靠生存的食物喉管的主要理由，就是泰莉的丈夫麥可是泰莉合法的監護人。雖然泰莉的父母巴伯和瑪利•辛德樂提出要求，改由他們來擔任女兒泰莉的監護人，但卻不被採納、接受。甚至，當麥可已經和另一個女人同居、訂婚，且生下了兩個小孩，泰莉的父母要求麥可和已成「植物人」狀態的泰莉離婚，好讓他們身為父母的能將親生女兒帶回去照顧，都被麥可拒絕。法官卻依然堅持接受麥可的申請拔除泰莉所倚靠灌食存活的管子，不允許泰莉父母照顧親生女兒。
2.植物人有沒有生存的權利？他們是否有給予「安寧」的權利？
這次法官判決拔掉泰莉食物喉管的原因之一，是根據泰莉的丈夫麥可所提出的理由之一：泰莉在健壯之前曾說過：「我要是成為植物人，可不想要倚靠插管過生活。」問題是植物人有否可以享有基本的生存權利──得到水和食物。泰莉不是倚靠呼吸器為生，她完全可以自己呼吸，且可以吸收灌食進入的食物和水分。若是連食物喉管都可以被用法律拔除，那麼，是否意味著任何具有監護人身份的人，都可以對他所監護而已經成「植物人」狀態的親人拔除喉管？這樣，中風病人和毫無自主行為能力的嬰兒、重症病人等的生命又將如何獲得保障？
麥可從一九九八年開始向佛羅里達州法院提出拔管的要求，期間有多次獲得法官同意拔除，然而都經過泰莉父母向州議會（立法）、州政府（行政）提出覆議成功而再次插入，如此次數多達十多次。雙方都曾向聯邦法院提出上訴，但都遭到拒絕審理，理由是此乃屬州內的事務。此次的情況亦然。
3.一個被宣判腦死的病人，卻還能呼吸，且呼吸的情況相當良好，這樣的人是否沒有生存的權利？
甚麼情況之下稱之為「腦死」？這次佛州法官判決拔除泰莉喉管的理由之一，就是醫生診斷泰莉已經處於「腦死亡」的狀態，將成為「永久性植物人」。意思就是她存活的現象並「不是真實」的。這次認定泰莉是「腦死性的永久植物人」有四位醫師，其中最主要的一位克蘭福特（Ronald Cranford），他就曾有過誤診宣判的記錄，在CNN的節目上有兩位女性就出來現身說法，指證曾宣佈克蘭福特宣判錯誤的真實例證。三月26日紐約時報指出目前有四位病人情況和泰莉相同，但卻已經康復過來。
我們的問題是：若是這是醫院的宣判，我們可以遵從醫師的專業知識和經驗。但設若父母聽了之後，還願意親自照顧這樣的兒女，為甚麼不可以？難道父母的照顧就不表示「活得有尊嚴」？而拔除管子才是一種「尊嚴死亡」？這二者之間怎樣抉擇？
4.在甚麼情況之下「預立遺囑」方為有效？
這次法官接受麥可提出的拔管理由之一，是泰莉在發病之前已經說過的「不希望插管」這樣的話，其效力有如「預立遺囑」一般應予尊重。問題是這些都是在她廿六歲以前說的，且並不是在面臨重病之狀況下說的。這種年輕時所說的話，是否就算？何況又沒有文字或是證人可以做為佐證。
最近台灣也有人在推動「預立遺囑」，問題是每個人會因為年齡不同而對生命價值觀念有改變，預立遺囑的內容也會隨著經歷的不同而有所改變。即使同意「預立遺囑」，是否表示不論年齡？或是應該有個年齡限制？雖說人生命的死亡並不是與年齡成正比，但是青年歲月所說的話，是否就算？且是在沒有公信力的佐證之下也算？
5.怎樣判斷一個人有「思」的動力？是開口說話、寫字？或是有動作才算？或是在靜態之下就不算是有「思」的能力，而認定沒有生命的意義？當醫師提出說泰莉已經是呈「永久性植物人」之狀況時，連帶的，就判斷她已經腦死，與其讓她活著，不如讓她死去會更有生命尊嚴。
長久以來，我們社會受到法國哲學家迪卡兒（Descartes Rene, 1596~1650）的「我思故我在」這句話影響甚深，認為人是因為會「想」才有生命的意義。若是這樣，怎樣判斷一個人是有「思」、有「想」的現象？若是植物人沒有，腦死的人也沒有，那麼，嬰兒有嗎？腦性麻痺嚴重的人有嗎？若有，其價值與意義又是根據甚麼標準？但這些在「思」與「行為」間都是比較遲緩的人，或甚至接近無法有反應的人，他們卻是對人類社會沒有傷害的人，反而是那些很會「思」，且可以「思」很細膩的人，他們都能配合著具體行動反應敏捷的人，卻往往是傷害人命、攪亂社會秩序最厲的人。誠如歷史學家保羅•約翰森（Paul Johnson）所說的：「要提防一件事，就是知識份子最容易犯的毛病，他們喜歡把概念看得比人的還重要。」他指出許多知識份子往往會用自己高傲的態度藐視那些比他們學識較少的人，並且用自己的標準來衡量生命的價值和意義，這樣的態度是非常錯誤的。他強調生命存在的本身才是最值得重視的第一件要事。
五、從基督教信仰看這事件
1.生命是上帝用祂的「形像」創造的。這形像所代表的就是上帝的愛。
基督教看生命乃是上帝賞賜，任何人都沒有權利對別人的生命說「死」，因為生命是用上帝的「形像」建造起來的。對人活活的生命說「死」，等於是在否定上帝創造生命的「形像」一樣，不合乎聖經的教訓。
再者，人對造成生命死亡的判斷往往會有失誤的可能性，過去在宗教法庭時代發生最多，而今天這種誤判不僅在醫界如此，在司法的審理案件上更是如此。因此，近代許多國家都已經廢除「死刑」，主要原因就是在於維護生命的生存權，以及減少人為疏忽造成錯判的結果而害了生存權。
不論在人看來是否卑微、尊貴的生命，每個都是來自上帝的賞賜。人唯一可行的，就是讓每個生命的生存權維繫下去，甚至尊重每個生命的生存權利，這才是基督教信仰根本的態度。換句話說：基督徒只能維護生命的「生」，沒有對生命給予「死」的權利。
聖經中的例子：約翰福音第九章
1耶穌在路上看見一個生下來就失明的人。 2 他的門徒問他：「老師，這個人生來就失明，是誰的罪造成的？是他自己的罪或是他父母的罪呢？」 3 耶穌回答：「他失明跟他自己或他父母的罪都沒有關係，而是要在他身上彰顯上帝的作為。
這段經文是記載一位生下來就已經失明的人，耶穌的門徒看見了就提出這個問題：「老師，這個人生下來就失明，是誰的罪造成的？是他自己的罪或是他父母的罪呢？」
耶穌很清楚地回答，說這和瞎子自己或他的父母之罪否都沒有關係，「而是要在他身上彰顯上帝的作為」。說完之後，耶穌就伸手醫治了這個失明的人。
耶穌這樣的回答，已經打破當代社會共有的一個觀念：所有重大的病症都與人的罪有關係。他說出一個重要的認識：身體的殘障必定有上帝的旨意在其中。因此，他說要在這個人的身上看見上帝的愛。這樣的信仰觀念我從「雅文兒童聽語文教基金會」創辦人倪安寧（Joannah）身上看出來。她因為自己生了一個聽力全無的女兒，想盡辦法要醫治自己的女兒之聽障，等到全部醫治到快接近完成時，她和先生一直在思考：上帝到底要跟我們說些甚麼？為甚麼讓我們的女兒一生下來就有聽障？後來他們夫妻創辦這基金會，專心協助聽力有障礙的孩子們。超過一千名小孩受惠。
身體的殘障，並不是來自上天的懲罰，一個人有身體的殘缺，讓我們學習怎樣用愛來協助這樣的人，也因為這樣，我們的社會才會充滿著愛的氣息。因為人的愛顯示了上帝的形像，有時這樣的形像潛藏在人生命的深處，沒有對象出現，就顯示不出來；沒有看見，這樣的愛衝不出因為環境和社會的障礙。印度德蕾莎修女的事蹟、台灣慈濟證嚴法師帶出來的功德會等，都讓我們看到許多人性深處偉大的愛的力量。
愛，可以撫平身體的殘缺；沒有愛的地方，也會使身體健壯的人對生命失去生存的意願，甚至還會傷害別人的生命。
因此，我認為生命絕對不是單純從法的立場、觀點在看的。我們生活的世界，有許多人看來應該是給予「死」比活著的生存還要好，特別是對那些在法律上看來簡直沒有生存價值的人，一般人都希望用法律將這種人給予「死」的懲罰。但我們應該有這樣的認識：立法的用意應該不是讓人「死」，而應該是幫助人怎樣活才對。如果立法的精神失去這個基礎，這樣環境之下的人，不會覺得活著有甚麼特別意義，若此，法律的意義就失去它存在的意義。
愛，讓我們看到上帝。這是聖經的教訓。約翰一書的作者這樣說：
「親愛的朋友們，我們要彼此相愛，因為愛是從上帝來的。那有愛的，是上帝的兒女，也認識上帝。那沒有愛的，不認識上帝，因為上帝是愛。」（約翰一書四：7∼8）
「沒有人看見過上帝，但我們若彼此相愛，上帝就在我們生命裏，而祂的愛藉著我們完全實現了。」（約翰一書四：12）
確實是這樣，愛，就是生命的力量。真實的愛，可以彌平身體的殘缺。
在日本東京「代代木」附近，有一家取名「中華拉麵」的店，是一位從台灣移民去的陳先生夫婦所開的。在一九八五得到日本天皇給予接見並親自感謝的獎勵，以感謝他對日本腦性麻痺孩子的照顧。
陳先生夫婦兩人所開這家拉麵店，都是聘僱腦性麻痺的青少年子弟，他們從最基本的「歡迎光臨」開始，到顧客離開時的「謝謝光臨」，都是親自調教。他們非常用心地一而再、再而三地教導這些孩子，並且用最簡單的三種不同的碗，讓這些孩子知道如何辨識價錢，也學會怎樣找錢給顧客。每天不厭其煩地教導這些孩子怎樣從顧客手中接過錢、找錢、洗碗、擦拭桌子，怎樣臉帶微笑地招呼顧客、送顧客、清理店鋪等等。他們也在店裏準備了好幾套乾淨的衣服，以備這些腦性麻痺的店員一不小心，將熱騰騰的麵湯溢出濺到顧客的身上時，好讓顧客作更換之用，然後再把這些被濺污的衣服送去洗衣店清洗乾淨，送還給顧客。他教會他們怎樣把清洗潔淨的衣服送還到顧客的家去，也教這些孩子怎樣向顧客賠不是的禮貌。
兩年一個梯次，他夫婦和東京地區專門收這種需要「啟智」教育之學生的學校搭配，訓練這些腦性麻痺的孩子培養自尊心，教他們學會怎樣過自立生活的技能。媒體記者發現之後，在報紙上介紹這家拉麵店的陳先生夫婦，日本政府特別頒獎給他們，以感念他們的愛心。顧客知道之後，大家紛紛相偕去捧場，並且給予感謝，同時也為這些孩子加油、鼓勵，店鋪拉麵的生意是越來越好。
一九八六年九月二十日禮拜六下午二點半，我與妻子被帶到這家拉麵店去與這位陳先生夫婦認識。我們談到他們聘僱這些腦性麻痺的孩子當員工的經過，當我們在稱讚他們的愛心時，陳先生卻是這樣告訴我說：「其實，我們並不是做偉大的事，我們只不過是將孩子原本應有的『上帝形像』擦亮，讓上帝的形像顯明出來而已。」我們聽了之後，深受感動。
陳先生夫婦的話很清楚，上帝創造人的時候，用祂的形像來造人，原本這形像是美麗的、良善的。但我們卻把這些原本美麗的形像給污穢了，以致於有許多孩子出生之後，在成長過程中，因我們的不小心，使他們原本美麗的形像無辜地給弄髒了。
其實，咱台灣社會原本是美麗、可愛、純樸的，只要我們能多盡一份心力給予擦拭，就會使原本上帝創造咱台灣這塊島嶼時的美，顯露出更多光彩豔麗的圖案（形像），這樣，我們的兒女和下一代子孫就會看到更多我們這一代的用心，以及在辛苦奮鬥和努力後，所留下的堅忍且深刻腳印。而這是需要我們付出更多的愛在這塊土地上。也只有這樣，我們才會活得有尊嚴，並感受到國際社會對我們的尊重和榮耀。
愛，就是生命的力量，而這力量就是從欣賞和鼓勵開始。（本文刊登於自由時報二○○三年十一月廿三日第十九頁）
沒錯，真實的愛，是將生命力發揮到極致，超越生存的障礙，使生命發揮出他的光芒。
2.真實的愛，是用寬恕、憐憫和接納開始。
「沒有寬恕，就沒有未來」這是一九八四年獲得諾貝爾和平獎的得主屠圖大主教所說的一句名言。他用這句話作為出版的書名，並在書中很詳盡地描述為甚麼在一九九四年當南非黑人取得執政權之後，沒有對白人採取「報復」手段，而是採取「寬恕」之因；他說若是要採取「報復」手段，今天南非的政權可能還在彼此相互廝殺的狀況中，對白人來說不會是一件好事。同樣，對生命已經歷殘酷歲月超過好幾世紀的廣大黑人來說，更不會是大家所樂見的結果。他強調說：對過去的「仇敵」採取報復確實會遠比要採取「寬恕」在方法上容易甚多，就像過去白人對待黑人那樣，只要抓到人就槍殺、監禁就可以了。但是，這樣下去絕對不會是南非之福。因此，他們認為除非用「寬恕」的方式，才能使這些過去所留下來的傷痕之痛，因為「寬恕的愛」而在往後的日子中逐漸轉變成為「和平」的記號。
一則聖經故事，記載在約翰福音第八章
2.第二天一早，他回到聖殿；群眾都來找他，他就坐下，開始教導他們。3.經學教師和法利賽人帶來一個女人；她是在行淫時被抓到的。他們叫她站在中間， 4.問耶穌：「老師，這個女人在行淫時被抓到。5.摩西在法律上命令我們，這樣的女人必須用石頭打死。你認為怎樣？」 6.他們想用這話陷害耶穌，找把柄控告他。但是耶穌彎下身子，用指頭在地上寫字。 7.他們還是不停地問他，耶穌就直起腰來，對他們說：「你們當中誰沒有犯過罪，誰就先拿石頭打她。」8.說過這話，他又彎下身子，在地上寫字。9.他們聽見這話，就一個一個溜走，從年紀大的先走，只剩下耶穌和那個還站在那裏的女人。10.耶穌就直起腰來，問她說：「婦人，他們都哪裏去了？沒有人留下來定你的罪嗎？」 11.她說：「先生，沒有。」耶穌說：「好，我也不定你的罪。去吧，別再犯罪！」
上述經文讓我們看到這位婦女因為在行淫的時候被抓到，依照摩西法律的規定，這樣的女人必須拖到耶路撒冷城外，用石頭活活打死（參考申命記廿二：23∼24）。當時的宗教領袖經學教師和法利賽人（他們也可能就是當時的法官）問耶穌有關這件事的看法。耶穌回答說：「你們當中誰沒有犯過罪，誰就先拿石頭打她。」聖經記載，當大家聽到耶穌這樣的回答之後，在場群眾「就一個一個溜走，從年紀大的先走」。
從法的觀點來看，這個犯姦淫而被當場抓到的婦女，若依照摩西的法律就是要判處「石頭刑」，但耶穌顯然並不同意。他提供給我們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誰有權判別人死刑？誰有權決定甚麼樣的人可以死？甚麼樣的人可以活？對有行為能力的人來說，還給予留有生存的空間之際，那麼，對於完全沒有行為能力的人，應該有的態度是甚麼？豈不是應該給予更多生存的空間？
一九七六年至一九七九年，我在武陵外役監獄當宗教教誨師的工作。一九六八年四月天裏，有一天，我按時去上課，有一位角頭老大在上完課之後跟我說，希望我留下來聊聊。他帶我進舍房，聽他吹了一聲響亮的口笛，突然有許多鳥兒從舍房的各個角落飛出來。這位角頭老大才跟我提起他們在舍房養鳥的故事。他希望我能在隔天去鹿野農場一趟，他們有事要我幫忙。我答應了。
隔天上午九點，我依約去農場看他們，這位角頭老大帶了十二兄弟，每個人都帶了兩隻鳥。他們跟我說：「牧師，這些鳥已經養大，我們想將這些鳥兒放生。請你替這些鳥祈禱一下，不要再讓牠們被捕去烤了。」我驚訝他會這樣要求。因為我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後來我還是為這些鳥兒祈禱天父保護。
當我為這些鳥兒祈禱之後，這些兄弟們就將這些鳥兒放上天空，我看到鳥兒在我們頭上盤旋甚久才走。這位角頭兄弟說了一句令我震撼的話：「走吧，監獄無論多好，也不是你們住的地方，走吧！」然後他用雙手揮舞著，驅離了這些一直盤旋在頭頂上的伯勞鳥。
鳥兒飛走之後，他轉過身來跟我說：「牧師，再過兩個月我就可以申請假釋回家。我回去後，要將妻子、孩子都找回來。」他說：「我會這樣決定，是因為看到這些鳥兒能夠長大，確實用去我甚多的時間和精力，現在我終於明白養育生命長大很不容易，且每一個時刻，生命的存在都是非常珍貴的。」我聽了之後甚為感動。我發現，他用生命養育生命，最後，體驗到生命的珍貴。我也發現一個人若沒有付出生命的代價，就無法看到生命的意義。武陵外役監獄工作看到這樣的實例。
六、結語：
愛，是不能用法來解釋的。在嚴刑峻法中經常讓我們看到生命的枯萎，特別是當法律被政客利用時，「依法辦理」往往帶給人民恐懼、不安，而最恐怖的就是還有執法的人依惡法行事，最不可原諒的恐怕是制定錯誤的法來箝制人的生命尊嚴。
我們應該有這樣的認識：人不是為法律而生，立法應該是為了要幫助、保護人民人命的生存，這樣的法才會有存在的價值和意義。
我認為生命的尊嚴，不是用法來維護的，也不是用科技來衡量、測度出來的。生命之所以會有尊嚴，是因為我們的生命中有愛，且能將這樣的愛用實際的行動給予鋪陳出來。沒有愛的地方，根本談不上生命的尊嚴。而真實的愛，不是想要擁有，而是付出、給予。這就是耶穌親身給予我們的教訓。